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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6章 新舊更疊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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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皓文他們補考了這一場策論之後, 仍然要回到府衙協助審理當日的案件。這些京城來的錦衣衛沒想到竟然會栽到一個孩子手裏,事到如今, 他們才相信王永祥當日的斷言也有幾分道理, 只是可惜自己太過自信,才讓太子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消失了。

張皓文此時緩步走上前去,認真將幾人都看了一番,才對艾廣說道:“大人,您應該知道, 想要害我的是當日市舶司裏那名太監,這幾人……”

他故意拖長了語調, 溜達到當日隨王永祥一起在道觀前堵住他的那名錦衣衛首領面前。那人怎麽猜,也猜不到事情的真相,不過,看這樣子,太子應該安全回京了, 只是未能殺掉胡瑄讓孫皇後一解心頭之恨, 回去之後, 恐怕他們要面對孫皇後和她兄長的責罰。

張皓文轉過身去, 搖了搖頭:“雖然不知道他們為什麽在我的院子附近出現,但他們並非當時隨王永祥一起在城外追殺我的人。”

艾廣也並不驚訝, 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有些奇怪,讓他覺得背後大有文章。尤其是聽說那名前來報案的男子來自京城,還是府軍前衛中一名小頭目的時候,他深感這件事情或許和最近京城中一系列的變故有關。

當年孫皇後奪宮人之子, 搶在吳賢妃之前“誕下”太子,逼得胡皇後讓出後位,這本來就引起了不小的議論。如今孫皇後再度產子,雖然事後證明生的是一位公主,但宮內朝外不少人從孫皇後懷孕開始,就為這位被寄養在她名下的太子捏了一把汗。

雖然不知道張皓文為什麽又被卷入了這件事當中,但艾廣深知自己一點也不想摻和進去。聽到張皓文說出這句話的時候,廳內所有的人都松了口氣。

此時,貢院中所有卷子都已經判完,只待拆號後調取墨卷,寫鄉試榜了。張皓文等人所做的策論也被抽中的考官判閱完畢,和其他人的策論混在一處,等待拆號。拆號寫榜的時候,不僅是主考,學道衙門的各位官員,包括提學官曾鼎也來到了貢院,剛審完案子的艾廣得到消息,也匆匆從府衙趕了過來。

一眾官員齊聚大堂,個個屏息凝氣,等著書吏們則將墨卷一份份拆開在堂上鋪好,將五經魁的試卷放在正中,首先拆開查看,然後,正主考陳循將墨卷卷面的右邊將錄取的名次一一標註,再將考生的姓名和籍貫寫在草榜上,站在一旁觀看的書吏便開始唱名,唱名過後,還要把草榜在眾人之中傳看一遍,方才交給監試官填真正的鄉試榜。

到了寫榜的時候,氣氛馬上輕松了許多。按照往年的規矩,填榜的人從第六名開始抄起,然後是第七名……一直到寫完了最後一名,方才把“五經魁”從第五名開始填上。所謂“五經魁”,就是五經中各取做的最好的一名。提學官曾鑒和巡撫艾廣雖然方才已經聽唱名的書吏報過名次,此時還是一左一右站在填榜官員兩旁議論著:“不知陳大人是何用意,竟然沒有取他做解元呀?”

陳循在一旁聽到,回頭笑道:“二位大人真是獨具慧眼,我原本也想將這一份以《易》為本經的卷子判做頭名,可思來想去,卻覺得這篇文章太過於才華橫溢,反倒不忍心將他判做第一名,又不忍將他判到十名之外,就將他排做第九好了。”

艾廣聽罷,好奇的道:“既然此人有才,為何不能讓他做解元呢?”

陳循又笑了笑,道:“我選做解元的這位士子所做的文章,文風已成定式,如同一塊玉佩,精雕細琢,沒有半分瑕疵。可這第九名的文章,卻仿佛是一塊天然的璞玉,將來會做出一件怎樣的玉器,就連我這個工匠也看不出,既然如此,何不留給他一點繼續磨礪的機會呢?”

“哎呀,還是陳大人高見呀!艾兄,陳大人的意思是說,若是讓這名才子中了解元,他說不定一

時驕傲,就不再用心鉆研文章了,反而要將他的名次排的靠後一點,這樣他心裏不服,會更加發奮努力嘛! ……”曾鑒做了三年的提學官,對陳循的安排十分讚同,在一旁開口解釋道。

張皓文還不知道,判卷官們就這樣決定了他的命運。拆卷的過程十分漫長,此時天已經全黑了。大堂內外點滿了蠟燭,將貢院照的上下一片通明。這裏官員們守在廳中,在一旁推杯換盞,享用酒菜,等待正榜抄寫完畢,可貢院外面,還留在城裏等待消息的百餘名士子早就等的急不可耐,如同考試那天一樣,把貢院門外圍的水洩不通,不停拉著門口的差役詢問什麽時候才能放榜。

張皓文他們三個自然都沒有去湊這個熱鬧,韓景春本來想去瞧瞧,也因為人多而最終作罷了。和三個年輕的後輩相比,這幾乎是他人生中最後的機會了,若是這次不能中舉人,他就打算留在廣州做個賬房之類的謀生,不再教書,也不再接觸和科舉有關的事了。

快到黎明時分,遠處隱約傳來了隆隆炮響。仍然等在院中,卻已經昏昏欲睡的眾人馬上打起了精神,放榜之後才會鳴炮,這就意味著貢院裏已經發榜了!

“放榜了!”幾乎就在同一時候,外面傳來了張祥的喊聲,他沿著巷子,邊跑便喊道:“中了!”

韓景春忙撲上去把門拉開,只見張祥跑的上氣不接下氣,手裏頭拿著一張皺巴巴的紙,浸滿了他的汗水。他倚在門框處對大家點點頭,道:“一共取了五十人,丘相公第一,少爺第九,邢相公十七名,韓先生,您是四十二名!”

韓景春手裏還拿著那張張祥抄寫下來的紙,瞪大眼睛一遍遍看著自己的名字,他似乎還有些不敢相信這個結果似的,畢竟之前他自詡年輕有才,卻屢屢入場,屢屢鎩羽而歸,如今他已經快到知天命的年紀了,想不到,居然還能圓了曾經的夢想,雖然名次不算靠前,但舉人的功名已經到手了!

張皓文他們反而比較鎮定,圍過來向韓景春慶祝。張祥還在邊喘氣便道:“少爺,聽說明天設什麽鹿、鹿鳴宴,還有不少東西要備辦呢!我問了門口的門子,也抄了個單子回來。”

張家從前沒人中過舉人,張吉、張祥自然也沒有什麽經驗。丘洵卻拿過那單子看了一遍,點頭道:“沒錯,咱們每人都要給主考等官員準備禮物,最好是綢緞之類,還要備好摯儀,因為是陳循陳大人取中了我們,從今往後,他就是我們的座師,我們就是他的門生,將來在官場上,都是要互相照應的。”

張皓文聽的半懂不懂,問了一下,才知道摯儀就是紅包,當然,舉子們有的家境富裕,有的貧寒,這紅包只是個意思罷了。不過,中了舉人之後,很多當地的商賈都會來拜訪你,送錢送物,甚至送宅子,送美女的都大有人在。

宣仁皇帝這一朝所立的規矩,新舉人朝見官員,要身著青衫,有別於貢生們所穿的生員長衫,張皓文家中開的就是布店,早已為眾人準備下了,這時名張吉拿出來各人試穿了一番,直到試穿衣服的時候,他們方才相信,鄉試已經結束,而這一個院子裏,就出了四個新舉人。

這時,巷子裏傳來一陣敲敲打打的聲音,這是官府派來送喜訊的差役到了,況且丘洵中了解元,送喜訊的規格比其他士子都要高些,衙役騎著高頭大馬,了一遍。韓景春從差役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和名次,剛才那種不真實的感覺方才漸漸散了,兩眼一陣發酸,淚水沿著臉頰不住往外湧了出來。差役仿佛也見的多了,下馬扶著他,將手中的榜又給他看了一遍,張吉在一旁笑道:“韓先生,這是千真萬確,跑不了的了!”

韓景春整好衣襟,對著貢院方向拜了三拜,這名將他提拔做了舉人

的陳大人,可以算得上是他生命中最大的貴人了。天氣炎熱,張皓文怕韓景春情緒太激動,忙讓張吉、張祥扶他進屋休息,又給報信的差人們發了賞錢,看著他們吹吹打打往下一戶去了,院子裏才重新恢覆了平靜。

沒過一會兒,恒昌鋪子裏的掌櫃知道東家中了舉人,也趕緊帶著禮物,前來祝賀了一番,在他身後,還跟著怯生生的一個少年,張皓文看著對方熟悉的面龐,笑著問道:“皓亮,你最近還好嗎?”

自從上次破了郭守鑫的案子之後,張皓文便將王氏送到了廣州,給她在廣州新開的鞋店裏謀了個差事。這裏沒有人認識她,只以為她是張家一個遠方的親戚。這布店如今是張傳貴在負責打理,只是他常常去瓊州進貨,很少待在店中。

後來,張皓文聽說張皓亮思念爹娘,也跟張傳榮要求,讓張家把他送到了廣州,王氏面對失而覆得的兒子,心中百感交集,她曾經告訴張皓文,若是王家的人問起她,就告訴他們,王盼蘭已經死了。

當聽說這個消息的時候,王氏的母親徐氏呆楞楞的站了一會兒,就轉身進屋去了。而王氏的父親則放聲大哭,沒過多長時間,也得病離開了人世。

這些事情,張皓文不知道王盼蘭是否聽說過,但看著眼前面色紅潤,眼中帶著歡喜的張皓亮,他深深覺得,至少他這算是做了一件好事,讓張皓亮和王氏都重新有個機會在繼續母子的緣分。

張皓亮帶著幾分崇敬看了看張皓文又看了看院子裏的其他人,小聲問道:“哥,聽說你中了舉人了,是真的嗎?”

張皓文點點頭:“沒錯,不過我可不是最厲害的,這位姓丘的哥哥,他是舉人第一名,叫做解元,皓亮,你將來也要好好讀書,像他一樣名列榜首,給你自己爭一口氣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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